六點鐘，喬薇帶著寧寧一起出發前往在水一方。

地點是連赫選的，這足以證明他雖然在艱苦邊境緝了三年毒，但還是當初的紈絝子弟，宰起人來一點不含糊。這水上餐廳是S市頂有名的，菜是不是好吃不知道，反正貴誰都知道。

服務員長得比空姐還漂亮，身上的工作服據說全手工制作，而且一月一換，連寧寧進來都知道一個勁兒盯著那些服務員看，然後悄悄和她說這裏的姐姐真漂亮。

服務員也誇寧寧好看。

寧寧越長大越像喬薇，雖然略顯清秀，但好看是肯定的。

連赫看見她早就拉著孫燕南出來迎她，他看上去黑了很多，也壯實了很多，她這才知道他臉上還留了道三厘米長的疤。

“你這……”

喬薇看著他的疤還沒問出來，連赫就回道：“光榮的印記，和毒販貼身肉搏被劃的，這疤能讓我吹一輩子。”

喬薇嘆了口氣，“還有其他位置受傷嗎？”

“沒有沒有！”連赫說著彎腰看向魏寧，“小寧寧，長得真帥，認識我嗎？”

魏寧有些羞怯地搖搖頭，隨後又說道：“不過我知道你是英雄，你是祖國最可愛的人！”

“噓——”連赫朝他道：“這是個秘密，叔叔是個無名英雄。”

“哦。”魏寧立刻點頭，“叔叔，你也很帥，還有你女朋友孫阿姨好漂亮。”

“小東西真乖！”連赫很受用地抱起他走向桌邊，“今天你要吃什麽盡管點，叔叔給你買。”

魏寧小聲道：“叔叔我不要吃的，我可以看看你的槍嗎？”

連赫這才反應過來，這孩子在這兒等著自己，他是一早就想看槍吧。

“給你看槍也不是不可以，但這是個秘密，我不能在這兒拿出來，而且我們有規定，槍不能隨身亂帶，等你期末考試得小紅花了叔叔向領導打報告給你看槍怎麽樣？”

魏寧明顯的失落，隨後點點頭，“好吧。不過為了防止你騙小孩，我要拿媽媽的手機來給你錄個音。”

連赫看向喬薇，無奈地向她豎起大拇指，“你這兒子，我服！”

喬薇笑得無比無辜，寧寧完全自學成才，可不關她的事。

點菜的時間，喬薇問連赫：“婚期訂了嗎？”

連赫搖頭，“還沒，應該很快，這次我家裏和她家裏達成協議，不讓我們插手了，他們定日子他們定酒店，估計會以最快的速度把事辦完吧。”

喬薇道聲恭喜，“那留給我的時間應該不多了，還得盡快想想送你們什麽結婚禮物才好。”

“不用想，當然是越貴越好。”連赫說，結果被孫燕南瞪了一眼。

喬薇看向孫燕南，“燕南有沒有什麽想要的？”

孫燕南看向魏寧，“把寧寧送給我們做花童吧，寧寧好嗎？還有個小女孩是我侄女，和你一樣大。”

連赫在一旁道：“很漂亮，真的。”

魏寧爽快地答應，“好。”然後補充道：“不管漂不漂亮我都會同意的，我想去參加叔叔阿姨的婚禮。”

喬薇說道：“那你在家好好準備，到時候肯定會有很多警察叔叔和軍人叔叔參加的，他們可都看著你。”

“真的嗎？我喜歡警察和軍人，他們都是英雄，他們還有槍！”

連赫回他，“當然是真的，有打過仗的爺爺，還有抓過壞人的叔叔，對了，我還有個開坦克的哥們兒，我帶你找他玩。”

魏寧高興得狂拍桌子，“太好啦，謝謝叔叔，我要去做花童！”說完突然問：“叔叔，那個開坦克的叔叔他結婚了嗎？”

連赫想了想，“不知道，好像是沒有。”

“那你去打聽打聽啊，如果他沒結婚，你就介紹給我媽媽吧。”

連赫楞了一下，喝水的喬薇差點被噎到。

很快連赫就反應過來，笑著問他：“為什麽要我給你媽介紹對象？”

魏寧睜著大眼睛回答：“楊阿姨說等媽媽結婚，我就有爸爸了。她讓我想想我要個什麽樣的爸爸，可以提前和媽媽說，我覺得開坦克挺好，他就可以把坦克給我開。”

喬薇由衷的感謝楊姐給了他這個說法，自從魏寧懂事，她最怕他問爸爸的事，爸爸是誰，爸爸在哪兒，為什麽別人都有爸爸，就他沒有……

問得她又心疼，又要想起不該想起的事，心更疼。

這時一旁的連赫說道：“叔叔建議你啊，別太早選好，等去婚禮了再說，因為除了開坦克的，還有開航母的，還有開飛機的呀，還有個特種兵，長得又帥武功又好，那叫一個厲害，而且他們都沒結婚，到時候得讓你挑花眼。”

魏寧果然花了眼，眼裏都要冒出光來，“我喜歡武功好的，我要去見見他們！”

“那好，我和他們說好，讓他們那天一定到！”連赫說。

開始上菜，魏寧的目光很快就被菜和果汁吸引，早忘了爸爸的事，跑去要吃要喝了。

連赫看著喬薇，臉色漸漸凝重，等她侍候完魏寧才遲疑地問道：“那個……你一切都還好吧？”

喬薇知道他問的是什麽。

那個時候，她失蹤了一個星期。

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裏，家裏、公司急翻了天，甚至報警來找她。

她沒有去哪裏，只是想死又沒有勇氣，不死又沒力氣活，躲在周邊小城市的酒店裏逃避著一切。

直到楊姐聯系上她，哭著告訴她寧寧因為要找她而沖上馬路，出了車禍。

那個時候她才猛然意識到自己並不能任性，那個人走了，可她卻還有她的世界。

至少她不能像他拋棄她一樣拋棄孩子。

她重新出現，日以繼夜照顧寧寧。

好在並沒有鑄成大錯，寧寧沒有大礙，只是腿上留了一道小小的疤。

至今看到那道疤她都會無地自容，然後在心裏發誓無論如何她都會堅強地站在寧寧身旁，為他撐起一片安穩的天空。

她成功了，做了一個合格的母親，也在同時救起了公司。

當初的這一切連赫都知道，然後他就去了邊境。

三年的時間，他不知道她走出來了沒有。

其實，她也不知道。

喬薇笑著點頭，“還好。”說著又補充，“我覺得還好。”

“還好就好。”連赫開玩笑似的說：“怎麽把頭發剪了，怎麽，想開始新生活嗎？”

喬薇忍不住笑，“什麽新生活，只是這樣好打理，起床快，我能多睡會兒。”

她以前是染了色的大波浪卷發，看上去甜美又溫柔，現在卻成了齊頸的短發，甚至以前的劉海也沒了，變成了斜分，雖然依然是美女，但和以前的樣子判若兩人，整個人都寫滿了成熟與幹練。

“哦，原來是我想多了，不過我覺得還是得開始新生活，向寧寧看齊。”

喬薇不知該說什麽。

連赫是在委婉地勸她，忘記過去，開始新生活，比如……給寧寧找個爸爸。

楊姐也說寧寧沒有爸爸是因為媽媽沒結婚，而不是告訴他爸爸暫時離開了，會回來。

所有人都覺得她該開始新生活，都覺得那個人不會回來了。

她呢？

她又何嘗敢期望，如果期望，她就會數著日子一天天過了。

事實是她不敢數日子，甚至會特意忘記日子，她怕數到了日子，而他並沒有到。

他也沒有說三年後一定回來和她在一起，他說的是，回來給她一個交待。

他的記憶是被閻君拿走的，沒有閻君，他大概是不可能找回記憶了。

那這分開的三年，他有什麽理由改變主意呢？

最讓人痛心的是，失去了記憶，竟然所有的東西都失去了，那麽幹幹凈凈。

喬薇從連赫面前拿來酒瓶，給自己倒下一杯酒，仰頭一飲而盡。

旁邊魏寧說道：“媽媽，喝酒傷身。”

喬薇擠出一道笑容，“這酒不是很烈，媽媽喝著玩玩。”

“哦……那我也要多喝點果汁。”魏寧覺得找到了多喝果汁的理由。

喬薇沒有阻止他。

連赫也給自己倒上一杯酒，伸出酒杯來無聲地和她碰杯，兩人一齊喝完，連赫放下酒杯道：“時間會撫平一切，咱們今天不醉不歸。”

兩人果真喝醉了。

喬薇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麽回去的，隱約記得似乎和連赫孫燕南一起，連赫一直拍著她的肩膀，揚言要給她介紹開坦克還是開飛機的，個個是鐵骨錚錚的漢子，甩誰誰幾條街，那誰誰果然不是人，真他媽不是人。

早上鬧鐘響起時，人還是迷迷糊糊的。

好在她早已沒有了賴床的習慣，照常起來梳洗，幾把涼水澆上臉，人就清醒了很多。

楊姐告訴她是孫小姐開車送他們回來的，回來時寧寧已經睡著了，她醉了，似乎在和連赫討論他部隊裏的哥們兒以及局裏的同事。

喬薇汗顏，吃了早飯就去上班。

什麽時候，她才會真正放下，灑脫地去接受其他男人呢？

也許就快了，也許是一輩子。

至少，是四月七號之後。

整天的忙碌，忙得人哪怕前夜沒休息好也不會想睡，也不會去想些不相幹的事。

今天倒是可以早些下班，她也打算早點回去給寧寧講個睡前故事，然後早些休息。

寧寧自然高興，囑咐她下班後給他帶個航母回來。

正好回家路上會經過一家超市，喬薇滿口答應。

七點鐘，離開公司，七點二十到達超市。

喬薇直奔玩具區，這超市果然足夠大，各色玩具足足擺了四排大貨架，男孩兩排，女孩兩排。

挖掘機、推土機、水泥攪拌車、高速列車、坦克、戰鬥機……應有盡有。

航母確實是有的，還有好幾種，她挑了一會兒，最後選中一個大號航母加六架艦載機的，一看價格，竟然接近一千。

小孩的東西還真是貴。

然而時間不允許她多挑挑，只好拿了東西就走。

看看時間已經過了二十分鐘，這時候才後悔沒提前讓小田來買。

往收銀區走時，目光掠過生鮮區，不經意竟看到個熟悉的人影。

她心中一驚，立刻就朝那人影看過去，這才陡然發現那個人竟生著一張秦明的臉。

不，那就是秦明，她正和身旁人說著話，那個人……

是魏珩。

他穿著黑的襯衫，一頭整齊的短發，一張冷峻疏離的臉，連看蔬菜時都是緊抿著嘴唇，唯獨面對秦明才會露出一絲笑容，剎那間就讓人覺得溫暖。

他們在逛生鮮區，魏珩推著超市推車，秦明挑著菜，談笑中魏珩用他那纖長的手指拿起兩顆蕃茄，放進推車裏，然後又從秦明手裏接過一顆花菜。

旁邊有人不動聲色看著他們，一臉驚喜艷羨，仿佛第一次看見如此絕色又如此般配的兩個人。

兩人轉身去了冷凍區。

她看見他們買了牛排，基圍蝦，推車裏已經有了紅酒、意面，甚至還有一包女人用的衛生巾。

兩人沒有朝她這地方過來，在離她八九米遠的收銀口排隊，然後魏珩拿出皮夾來付錢，從秦明手中接了購物袋離開。如此熟練，如此默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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